《混沌少年時》
本影集以長鏡頭型式拍攝,故事以四個時間點展開,在那個別一個小時的鏡頭凝視下,觀眾從繁忙的警局步入吵雜的校園,在到一對一的心理評估,以及事件一年後,再度回到那棟無法復原的家庭,看著這一家人的笑顏與修復、挫敗與失落,不論如何日子總得過下去。
〈Adolescence〉正是青春期的涵義,年僅十三歲的孩子在荷槍實彈武裝警察的逮捕下帶離了居所,不明所以的家屬緊跟其後,恐慌與不解積壓在他們的眉間,但可以想見只有重大刑事案件才有可能導致這樣的開場。
或許正如剛開始父母的質問,或許正就有那麼一點機會是逮錯人的烏龍,只不過每一位警員神情凝重地對上這一家手足無措的平凡家庭,警方程序的宣告以及少年家人滿懷擔憂地隨安排跟上,在這場未成年案件中出於對加害人嫌疑者的保護,可以說警方也在動作上做出了許多讓步與協調,畢竟嫌疑犯並沒有產生嚴重的抵抗行為。
在人員交替的鏡頭下,未成年嫌疑犯步入的警局進入拘留,對未成年犯的保護機制允許成年陪同者的參與,以及公設辯護人替警方拘捕的對象提供法律協助,在某些癥結點上提供法律意見與說明。
其中也包含可對自己手機進行訊息保護,至於其他的生物跡證的搜查,如拒絕則有可能導致辯護的不利立場。
鏡頭交錯在警方、家屬與那一位沉默的未成年少年犯,尤其警方似乎信誓旦旦地做好了後續的偵查工作準備,如發布調查與公開案件訊息等,警方有備而來,而代表家屬與嫌疑犯站在法律諮詢的辯護人則是敬業地替受辯護人爭取應有權利,就算在這案件面前他還屬於一無所知的狀態。
這一切在正式偵查階段,警方的兩名探員,未成年嫌疑犯與成年陪同者的父親以及公設辯護人在偵查室內面對必然到來的局面。
攤在面前的是一段昨晚兇案現場的監視攝影。在那之前探員也接連詢問了嫌疑犯特定時間的下落與行蹤,無可狡辯地被監視鏡頭捕捉,眼看著嫌疑犯尾隨著受害者來到案發現場。
這一幕,不僅僅是罪證確鑿的跡證,也讓一位父親的內心徹底破滅。作為嫌疑犯直至在鏡頭前暴露無遺,他的態度、神情也未顯過多的波瀾,或許正如他所言,那個人並不是他。
《混沌少年時》用著這些鏡頭以其細膩的方式捕捉著案件上,屬於社會、偵查與搜索、人際與行為心態的一番獨到見解。
因為它並未抽離與分割時間,可以感受到時間的連續以及在編劇、鏡頭的掌握下,融洽地將一個小時的事件彷若貼身的參與者跟隨其後,帶動在數名主視角的人物身後,讓這起事件雖說是有著自己片斷化的形體,但更符合每一個參與者見解其中的滋味。
在第一幕以一種奇特的面向展現出逮捕未成年犯的懸疑與情境,看似見多不怪的警方與擔心受怕的家屬,以及置身風暴中卻些許反應詭異的嫌疑犯,當然對於罪惡,只有當人們坦承就擁有罪惡感時,懺悔才會誕生。
這個景幕接下了第三幕的七個月後,心理諮詢專家向著從嫌疑轉為被告的少年犯進行一個例行性的訪談,目的在於做出向法院提出被告的心理狀態。
第二幕則是案發後的校園,主觀視點仍緊隨於警探身後,但氣息又有些許不同。除了案件直接的證據外,偵查上尚缺的犯案工具以及動機仍處於未明。
被害人與加害人的關聯性雖在社群媒體上有著公開的留言訊息,然而屬於文化圈的隔閡卻成為一串宛如密碼的加密訊號,暗藏深層的底層邏輯。
此時此刻的校園可以感受出當代教職人員的無奈與煎熬,各個脫序的小大人擾亂著校園秩序並令授課氛圍雪上加霜。
明目張膽的衝撞與挑釁似乎屢見不鮮,彷彿見證著當代教育現場的弊病又如何懷疑在這樣的情境中,教育從智識到品行是否一環接著一環的脫離與衰落?
警探來到校園是為了探尋加害者與受害者之間的關聯,試圖在校園人際這條線索上找尋蛛絲馬跡,但現況可能比他們想得更為複雜。
在校園的人際圈上還有著一層社群網際的虛擬境界,再加上文化圈的試讀阻礙,如不是有人指點當初的留言有異,不然如何意會到當初假定的朋友關係,實則卻是一場網路霸凌的現形記。
厭女以及非自願單身成為兩性議題衝突的其中一面,這些議題實則是更大層面的系統性問題向下滲透導致。
如經濟問題、兩性平權等社會環境的變遷影響,社群的文化圈本是人們處理社交議題的固有思維,但隨著社群媒體擴大與隱蔽性讓這層分化更顯嚴重。
在校園中也有被害者的摯友朝著加害者的死黨索討責任,畢竟一場謀殺或許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生,加害人與被害人的關係連結往往比隨機犯罪機率更高,在這牽涉上一場衝動犯案的仇恨犯罪,並且隨著死亡也使其社群媒體愈發活躍,校園內有著眉目的學生早已將事件謠傳地天花亂墜。
然而死者已逝,這道永恆的傷口不僅留在被害人的胸口,也在那些關愛著這些的人們心中留下難以彌補的創傷。
第三幕的心理諮詢可以說圍繞著這位十三歲未成年被告的心理評估而來,時而輕鬆自若,時而大方侃侃而談,但長期面對這些暴力犯的第一線法律人員都對這些兇嫌有著一定的戒慎,他們比起一般人更有著跨過不可踰越之線的情緒爆發狀態。
說起來成年人比起未成年更著重的便是情緒控制的能力,看著那名少年在尚未碰觸到逆鱗時的神態自若,但在某一刻便宛如風暴襲來,彷彿毫無預兆地朝著周遭的人施展他的狂怒與不悅。但在這之中又可以見到某種男性少年對於女性心理師的某種討好心態。
這純粹是一種心理評估與推測,就如這場謀殺案從預謀的凶器預備到尾隨被害者,如不是行為過於明目張膽可說得意忘形,還是說積怨已久讓他不可饒恕地痛下殺手,直至這一刻少年仍未認罪,仍未懺悔也故作鎮定。
外表看似正常的人,內在的黑暗又未必顯而易見?
最後的第四幕,在案發後十三個月。被告的家屬仍居住在同一地,那位父親在這一早正與妻子情話綿綿,共同暢談著他自己生日該如何慶祝的種種樂趣,直到那道被遮蓋的傷口再度以一種不堪入目的方式映入眼簾。
破壞者噴漆彷若揭示著這一家人的罪惡,將莫須有的罪刑加諸在這位奉公守法的平常人頭上,只因為他成為了殺人犯的父親。
社會的道義與準則一方面作為嚇阻力,卻也在另一層面造成牽連者的連帶懲罰。那些的教養與家庭,作為一名父親的職責與培養良好品性的規範,在這層層壓榨的社會現實中變得虛弱無力。
案發的那一晚父親徹夜上工,在逮捕前半小時才回到家,之後則是見證著親身兒子遭到警方逮捕,偵訊時目睹罪證確鑿的影片。
這一刻,一個好兒子與好父親的想像徹底破滅,失格者的烙印在罪惡感的浸染下變為苦難的枷鎖。
這一家人一同面對著這樣社會的烙印,雖然鄰里間的沉默平緩了這層惡意,但無所事事的破壞者以這些訊號再次揭開傷疤,而這名父親則是性急敗壞地急著要把這汙穢的痕跡給擦拭掉。留下的問題仍然是他們該選擇隱忍般地逃離,還是留下以正清白?
這一次在家人的鼓勵與情境兩難的直言不諱,就算逃離也只是遮掩並等待創傷在某日被無情撕開,不如明明白白地在這個安身立命之地,在一次接受人生的考驗與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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