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芽之旅》
在平靜不過的日常,也可能在眼見不到的深處,發生動搖。
這就像日本正在經歷的事物一樣,荒煙漫草正在如綠色的浪將城鎮吞沒,望眼所及的山林與田野,一處處人造的痕跡正在被自然包覆然而填滿,回歸至自然,人煙罕至的遠方。
《鈴芽之旅》不僅僅是一部冒險故事,一部公路電影,也像是一部對日本現狀的喃喃細語。在日本南端的海港也有著廢棄的溫泉街,而循著日本主幹的經濟走廊望去,也不乏著因災害而廢棄的市鎮,因人口或經濟因素而關閉的遊樂園,以及在巨大天災中放眼所及的都市及田野,在天災席捲下,奪走眾多人的性命,抹去地圖上曾有過的人造物,將這片土地上的人類硬生生從土地中拔除。
記錄著大地的傷痕,緬懷著人間的傷痛,就算事過境遷,許多事物就像潛藏在深處,是有可能在一瞬間爆發而撼動全境。
主人翁鈴芽偶遇了尋找著何物的草太,逐而開啟了一段追逐了神靈鬼怪誤闖現世之外常世的冒險。
被破除封印的要石因為否定了自身的任務而逃跑,做為關門師的草太則因要石的大臣詛咒而化作三腳椅,但這椅子非但沒有失去能力,反倒鬥志滿滿地追逐起要石大臣,而緊追其後的鈴芽則放不下草太而率身追上,一舉開啟這趟橫跨日本的公路之旅。
在旅途中,草太向鈴芽敘述了關門師與常世的後門,以及那奪門而出蚯蚓的種種緣故。並無動機的常世蚯蚓在竄動到現世後,將會為現世帶來災厄,而最直接的便是地震。
當草太向鈴芽口述關門的誦文時,其中便是向神靈敘述其心意,願神靈收回成見,將原先打算收歸山林的土地,能否繼續借予人類?
這並不是企圖征服與對抗何物,而是祈願驅魔鎮邪,願神靈們能否聽見人們的心聲,當關門的誦文高喊時,土地上人們的記憶傾瀉而出,攪和在蚯蚓渾黑的風暴當中,但那些純粹的記憶仍然在湧現,試圖在黑暗中綻放仍久留於此的人心光芒。
並不是純粹的憎惡與恨意,正如鈴芽與養母那微妙的關係,又或是人們在生活中不斷碰上的困境與麻煩,彰顯著人世並不會因為免去了這些天災而保留完全的美好,人世當中仍然存在著許多需要人們相互溝通、信任與肯定的溫暖,得以讓人們度過難關,度過一重又一重的災厄而不被擊倒。
鈴芽的苦難在隨著敞開常世的後門中,看見了草太所說那屬於永恆的時空。那裡的星辰閃耀動人,而翠綠的草原彷彿呼喚著人們,畢竟常世本是人最終將抵達的處所,而鈴芽在夢中苦思尋找的那個人,或許正是在那裡等待著她。
草太化身的三腳椅拉住了那一腳踏入常世,被常世迷惑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女孩,然而草太也深知自己所附的詛咒,將導引著他完成他這一生最後的使命。
為了抓到脫逃的要石,草太與鈴芽來到另一個要石的位置,東京。在這裡另一處要石也開始鬆動,蚯蚓也從東京的常世後門趁隙衝出,而賭上關門師一切的草太則在鈴芽的協助下,一同與蚯蚓這個凡人無法直觀的災厄,一同躍升入東京的上空,在那上空蠢蠢欲動的蚯蚓化為巨大的風暴,更有如一堵巨大的山岳即將襲向東京都會區。
這就是東京直下型地震的隱藏危機。一方面以蚯蚓的常世之力引導著人間災厄的神靈一面,另一面則暗喻著這些常發地震的潛藏地區有些就正在人口密集區。
東京的下一場大地震在即,然而人們則只能守望著自己的平日,繼續在日常中分分秒秒的度過自己或許難以預測的未來。
當草太願化身為人柱封印蚯蚓,成為人身要石完成使命。為此痛苦不堪的鈴芽面對著底下百萬民眾的性命安危,她切身之痛了解她應該做出甚麼選擇,而這將是她背負這一切苦痛的重負,一個人的犧牲所換取的責任。
故事急轉直下,事後面對大臣的玩笑終於爆發怒火的鈴芽,甩開了大臣的愛意,卻也見到這位願意拋棄職責也想成為鈴芽孩子的小貓,失去了牠那象徵著力量的光彩,昏暗無光。
在草太祖父的指點以及草太好友的協助下,鈴芽知道了她該前往何處去找到草太,前往那曾經進入過的常世之門,在那道凡人只能穿越過一次的門扉後,她會找到她真心所望的真相。
所有的線索匯聚到常世之後的永恆空間,而此時此刻鈴芽的養母也終於追上了這個看似逃家的女孩,希望將她拉回家結束這趟荒誕且莫名的旅程。
不過鈴芽此時此刻還有人在等著她,還有一處她封閉了內心不願回憶的處所,位在日本東北一處海岸線的老家,與她親生母親的記憶,與那凍結的雪原以及痛苦嘶吼全部埋葬的歸處。
那裡便是日本百年大地震與海嘯的311大地震受災區。連結現實,多少的人消失在怒濤的大浪中,房舍傾倒化為斷垣殘壁,封鎖區烙印著這塊彷彿被詛咒的土地,直至今日甚至百年後,那片大地的傷痕或許仍然深植人心。
童年的鈴芽在雪地中掙扎前行,喊叫著尋找她那下落不明的母親。當時為尋母親而失蹤的鈴芽,被尋獲時手中抱著的缺了一腳的三腳椅,有著鈴芽與生母不可抹滅的記憶聯繫。
她幻想著那個苦尋不著的人,那個身影將會在常世之中尋獲,也因為這張小椅子,年幼的鈴芽得到了救贖。
這一切與那漆黑的圖本日記對映著,苦痛未必因述說而豁免,卻因相信而得到釋放,相信繼續走下去你一定可以找到答案,不論那在未來等待著你到底是甚麼?
在最後一段的旅程中,輝映著的是母女之間難解的矛盾。這不論是親生或養育,懷有愧疚與遺憾,無法從自身的折磨中找尋到自己的歸屬,在難耐的憤慨中揭露彆扭的自己仍然是如此愛著家人,抒發自己的苦痛並重新接納那個不敢誠實面對的自己,每一個難堪的過與失,總涵蓋著一個羞恥而愧對自己的內心。
或許就像大雨過後,洗淨一切的樣子,在車子拋錨而一起騎上一台生銹的腳踏車,家人的感覺就是如此,有些是選擇但有些並不是能選擇的責任,一個家與家人的溫暖,一個值得守護的歸屬,在擁抱中獲得確認。
就像最後推的一把,心無窒礙的鈴芽帶著大臣以及東京要石的左大臣,一起進入了常世試圖阻止如今變得狂暴的蚯蚓,在其中一方鈴芽找到了草太並且因要石的回歸而解除了草太的詛咒。
因兩處要石的封印而沉默的蚯蚓,草太與鈴芽在這永恆的時空中遇見了意外與必然相互輝映的時刻。
年幼的鈴芽站在那還不知其名的少女鈴芽面前,少女鈴芽知道那時候的自己需要的是甚麼,是羈絆也是勇氣,為了不讓年幼的孩子失去勇氣,給予了她那象徵的母愛的三腳椅,並且託付了那形成內環因果的永恆,一個來自未來的信念與照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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